舒嫚的部落格

5–13星期一

技術員說：下次由副總主持會議，他一定要坐到最後面。因為副總手握麥克風獨白兩個半小時，全公司除了司機沒被碎唸到外，老少都被挑毛病，從他老人家嘴裡出來的名字沒一個是好東西。

副總問我是，不是，你講對不對啊，我點頭，搖頭都不對，真想一頭撞上會議桌給他昏過去。

主任說：你阿呆，課長最愛說天蠍對大樹說道理，大樹聽了也要倒。你還敢坐最前面，不知副總是標準最會說教的天蠍嗎？

趁大雨停歇的空檔，趕緊去全聯社購買幾樣糧食。

人人想法差不多，結帳人龍長長兩排。  

穿黑衣服的壯碩男子為什麼一直貼緊在我身後？我若回頭看，他就後退兩步。我轉頭盯著前面人的後腦勺，他就又離我很近，近到……我的脖子都能感到他呼出的熱氣，非常非常討厭，而且噁心。

在郵局等待櫃檯燈號，落落長等待最煩人，無聲電視狗屁倒灶的新聞看多了，心情很不好。

我常東張西望瞧瞧或坐或站的人，更愛豎起耳朵偷聽人講話。

與我背對背而坐的女子低沈的聲音響起：…減肥不只是為健康著想，更是關係到女人的愛情和婚姻。以前，我胖到八十幾公斤，我老公從不帶我出門，也從不請同事來家玩，因為怕人看見老婆是超級胖子，讓他沒面子。為了挽救婚姻，我試過千百種減肥方法都沒效，後來我乾姊姊介紹她們公司的產品，我吃三個月瘦二十幾公斤，半年瘦四十公斤。

阿金跟我同時轉頭去看，這半年瘦四十公斤的女人。

去圖書館還書時，瞥見在書櫃整理還書的女士，很眼熟。走近書櫃找書時，和她眼對眼……果然是去年離職自行創業的美美。

小魚小魚，好久不見。她拉住我的右手上下搖晃。

好久不見，妳在這裡當志工？

正翻閱大姊頭跟她女兒借來給我看的漫畫~仁醫，

某人經過看見了，打從鼻子重重哼了聲：做人不必要想太多，但天真的活著卻是一種罪過。

我忍住對他比中指的衝動，只說了聲：靠！

趁雨停，將陽台上茉草搬下來修剪枯葉。一樓的住戶竟抬頭往上看，指著我說：妳在剪花厚？葉子掉得到處都是。

我只是搬花盆而已。我說。

妳自己下來看。他兇狠的嚷。

早上在小7買麵包，結帳時剛好排在萌後面，她買了禦飯團鮮奶，還有一張信用卡繳費單。

少年收銀員速度超快撕下應繳金額那截，卡卡的蓋上收費章，才拿起感應嗶嗶，結果信用卡繳費單嗶不過去，試了幾次，他對萌說：不好意思，我們沒收這家銀行繳費單。(≧∇≦)/

每次超商集點送，總是掀起一陣蒐集熱潮。大姊頭可以為了拉拉熊的馬克杯組，天天早起六點就在小7等。  

為了菇菇筆開始在小7買咖啡，為了早點達成目標，說要用10張名片跟我換一點。我早不買現煮咖啡，不是泡濾掛式就泡即溶咖啡，沒有點數可給她。

在眾人卯起來兌換馬克杯，菇菇筆，缺貨戲碼再次上演，改用預購。

從小7手牽手走出來的年輕情侶，在戶外座位坐下，放下手中的飲料，各自從口袋，包包裡拿出手機，開始低頭滑手機，不交談，是在玩對戰的遊戲嗎？

等紅燈時，我右手邊雙載的年輕情侶，也是各自低頭滑手機。不盯著紅燈倒數數字看，看看商店櫥窗裡色彩繽紛的春裝也好啊，不然，欣賞探頭出圍牆的桃紅色九重葛也很讚呀，幹嘛對小小螢光幕流連不捨。

佳慧說：現在情侶約會，那來那麼多話好說，不是玩手機遊戲，就是上臉書和臉友交流分享新訊息，真有想說的話，發個簡訊就好了，簡單明瞭方便快速，談情說愛是瓊瑤小說裡的神話。

佳慧放在櫃子裡的醃芭樂不知被誰吃掉了，她氣憤的嚷：要吃別人的東西，難道都不用問一下嗎？如果我在裡面下毒呢？被毒死了要叫我償命啊。

誰吃的自己承認，裴姨說：坦白從寬，抗拒從嚴。

安靜無聲，兒麗碰碰我的手肘，阿慧要買給她嫂嫂吃的，難怪她生氣。

沒聽說要防空演習，沒聽見防空警報響，一點半至兩點被困在小7，因為人車管制。

我想到小學時，每遇防空演習，全班同學動作一制，椅子倒掛桌面，人躲在桌子下。

我們班導師很盡責，一下模仿飛機起降聲音，一下炸彈落地轟炸聲，一下心戰喊話……。

中午，有人請喝飲料，問誰請的？

佳慧答：副理。

小玉兒說：難怪整個早上都在下雨。

連假的關係，便當工廠也休假，午餐沒便當，讓我們自己出去買。

阿如買早餐時,順便幫忙訂了什錦麵，顧名思義什錦麵應該有很多好料，麵來，打開，傻眼……

對，沒看錯，這碗五十五塊的什錦麵，三塊白蘿蔔，一小塊豆腐跟豆腐乳差不多大,幾片小白菜，一小塊玉米，一片不到巴掌大的豆皮。

新聞台的新聞還是不停報導八里雙屍命案，女嫌犯承認為財下藥殺人。記者用極感性的語調說：長相甜美的女嫌犯從小家境清寒，立志長大要賺大錢孝順母親，一念之差，貪圖富商的四千萬珠寶，才犯下滔天大罪……。

我真想將手中的筷子射入螢幕裡，定住記者的嘴巴。從小家境清寒就能覬覦別人的財富，進而謀財害命？對記者開口閉口就用長相甜美形容嫌犯………也覺得怪異。

從第一次新聞畫面出來，我就覺得這人，為財殺害了兩條人命怎能一臉漠然無所謂，眼神森冷，非良善的人,實在看不出來她那裡甜美??而且她供詞反反覆覆，不肯說實話，說她心很手辣又狡猾還較恰當。

每次聽那些記者圍堵嫌犯，問：你為什麼要殺人？要不要道歉？會不會覺得對不起他……就很想罵人，記者不都受過嚴格訓練，怎問起話來如幼兒？

英英為了她女兒喜愛的水滴娃娃文具，找各部門同事一起合購到一定金額，省150塊運費。

我們也湊趣選了原子筆橡皮擦便條紙，收錢時竟是每人67.5元。

萌詫笑：算錯吧？怎會出現五毛錢？

心情不是很好時，我是不講話的。

同事都是老同事，都明瞭我這毛病，非必要，她們是不會來跟我說話。不知情者以為，大家在鬧彆扭，我在生氣。或是她們故意排擠我，真是誤會啊。

兒麗分派太陽餅，擺在我桌上，袋子上貼張紙條；「素的，要吃完，不然…打。」還畫個鬼臉跟棍子。

路過隔壁巷子，獨門獨戶人家院子裡種植各式花草，前幾天騎車匆匆而過，聞到幽微香甜桂花香。

踮起腳尖尋找，果然桂花開了，乳白小花握在手心，握著星星點點的香，星星點點的快樂。星星點點花開相見的時間，美麗短暫無可替代，一如走遠的青春。

連著幾晚讀著十幾歲時的筆記本，驚訝自己那時的膽大妄為，什麼願望都敢許，什麼話都敢說，對所愛也敢於追求。

趙主任說：我看妳們台灣職業婦女可真厲害，接送小孩上下學補習，買菜做飯，侍候公婆丈夫，還外出工作，跟男人一般勞動。這在我們那兒婦女節必定被表揚為三八婦女紅旗手，啵兒棒的。

聽前半段，沒人作聲，那句三八婦女紅旗手才說完，裴姨怒瞪：老趙，你皮太久沒抓在癢是吧？是想試試我的鷹爪功是吧？

裴大妹子，我在表揚妳們台灣婦女同胞。趙主任嚷，他還不知道說錯什麼。

表揚？裴姨揪起趙主任的衣領，前半句聽著像人話，三八婦女紅旗手是在罵人，那是表揚！

天氣晴晴雨雨，氣溫忽冷忽熱，心情高低起伏。

看別人專心為自己規劃將來的生活，而我得過且過，是一個過去零零落落而未來又不知所終的人。

夜裡翻閱以前寫下的筆記，發現自己長久以來都是處在求不得的苦中，何以世上事事都如此不圓滿？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，未能完成與令人心碎之事，多如繁星。

掃墓回來後，情緒一直很低落，又因為一些其他的事，心生感慨，人活著，不也就是這麼一回事，活得顯赫招搖，富裕如古代帝王。當生命終了時，不也和普通人一樣，化做一縷白煙，掩埋一坏黃土下，幾年過去，誰還記得呢？

這樣想，會覺得做人沒什麼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