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雜憶與雜寫》是年紀超過百歲尚且寫作不輟的作家楊絳的近作,多為楊絳先生九十高齡以後所寫,長或千餘,短則數百字,同時兼有描摹事物的深刻筆觸,和洞察世事的幽默智慧,無不體現了一個歷經世事的老人的寬厚睿智,新作含舊作,有懷舊文、小故事、雜文、書信兼包,確實是「雜之又雜」,然雜中也有珠玉,寫人的部分最可讀;〈記楊必〉,寫聰慧過人,記憶力過人的妹妹,神情言語令人難以移睛,如此可憐可愛的妙人兒因教課做研究操勞過度,引起心臟疾病早逝。作者對她的死亡輕清幾筆帶過,是一種難捨又溫柔的情感,連死亡都不敢打擾她,這樣她就能活得更久而成永恆。
也許楊絳的心性跟楊必最像,一樣的聰慧過人,記憶力過人,否則為何五六十年前的往事,被她一說,一個字都錯不得。〈我在啟明小學〉一篇,百歲作家回憶九十幾年前的往事,一言一語,一物一事,不放過任何細節,她的潔癖與好勝,她那甜蜜的個性,連修女老師都喊她「大零」,排行老四的她,在幾個優秀的姊姊帶領下,九歲自己打辮子,鋪的小床眾人都要參觀,她的體貼懂事想必不輸楊必,而賢慧更勝芸娘,才氣那是不用說了。
她的文字乾淨俐落,每晚必定要寫襪子,每天必定要帶一塊手絹,沒有手絹不能過日子。因為每次餐後,都得用手絹抹抹嘴:洗了手,得用手絹擦手:哭了,得有手絹擦眼淚。有一次我哭了,手絹兒掉了,沒有手絹擦眼淚,只好把我寶庫裡的寶貝紅花手絹掏出來擦眼淚。我很捨不得,可是哭了,沒辦法。
文字都是簡單的,然一個九歲小淑女的樣子生動浮現在書中,百歲寫的百年往事,有著百年溫馨與孤寂。
★雜憶與雜寫:楊絳散文集
作者: 楊絳
出版社:時報出版
出版日期:2015/03/23★
後記:剛讀完楊絳先生新版《洗澡》《洗澡之後》及新書《雜憶與雜寫》,才寫好分享文,今早在報紙讀到楊絳女士以105歲高齡病逝北京協和醫院。
引用聯合報的特別報導
2016-05-26 03:58 聯合報 本報記者陳宛茜
楊絳105歲病逝 「我們仨」天上重聚
中國大陸知名文學家與翻譯家楊絳,昨天凌晨一時於北京協和醫院病逝,享壽一百零五歲,她與丈夫錢鍾書的半世情緣終成絕響。隨獨女錢瑗和錢鍾書相繼去世後,「我們仨」在天上重聚。
楊絳(本名楊季康)是江蘇無錫人,一九一一年出生於北京。楊絳一九三二年春天考入清華大學,期間邂逅錢鍾書。據聞兩人初次見面,錢鍾書就說:「我沒有訂婚。」楊絳則回答:「我也沒有男朋友。」就這樣才子配上佳人,繼而於一九三五年共結連理。
不久錢鍾書考獲公費留學,名列榜首,遠赴英國牛津大學埃克塞特學院留學,楊絳亦相伴夫婿入讀牛津。於英倫深造歲月,錢氏夫婦誕下一女,取名錢瑗,小名「圓圓」,一家三口一九三八年回國。
大陸政權易手,中國步入卅年動蕩歲月,錢氏夫婦作為知識分子和文壇領袖,在劫難逃。文革十年浩劫,兩人遭列為「反動學術權威」和「牛鬼蛇神」,不時被批鬥,身心受摧殘,後於一九六九年被下放菜園幹活;楊絳一向視女兒為「生平唯一傑作」,但錢瑗為時勢所迫,不得不與父母公開斷絕關係。雖然大難臨頭,夫妻倆仍能相濡以沫,互相扶持。
文革後兩人苦盡甘來,平反不公罪名,與女兒一家團圓,此後度過廿載溫馨日子。可惜錢瑗和錢鍾書一九九○年代末先後去世,遺下近九旬楊絳在世,自此深居簡出。幾年後她為永誌亡女亡夫,決定振作提筆,於「我們仨」寫下人生故事,記錄那段「悲愴而溫暖的旅程」,思念那些故人故地。
在楊絳百歲時,她曾以簡短百字,描述自己「走到了人生邊緣」的心得,分享自己的人生哲學。這篇於百歲時所發表的〈一百歲感言〉,至今仍在網路廣為流傳,字裡行間所蘊含的人生哲理,發人深省。但有報導說該文是拼揍而成,非楊絳原話。
感言寫著:「一個人經過不同程度的鍛煉,就獲得不同程度的修養、不同程度的效益。好比香料,搗得愈碎,磨得愈細,香得愈濃烈。
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,到最後才發現:人生最曼妙的風景,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…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,到最後才知道:世界是自己的,與他人毫無關係。」
她的才與賢、他的愛與戀 「圍城」恩愛一世
「民國第一才子」錢鍾書用代表作「圍城」,為婚姻創造了一句名言:「婚姻是一座圍城,城外的人想衝進去,城裡的人想逃出來。」小說中太過真實的描寫,一度讓讀者誤以為為錢鍾書的妻子楊絳,就是難纏的女主角「孫柔嘉」。
現實生活中的「孫柔嘉」是如何呢?一九四六年,錢鍾書出版短篇小說「人獸鬼」。他在樣書的扉頁寫上:「贈與楊季康(楊絳),絕無僅有的結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:妻子、愛人、朋友。」
一九三二年,念東吳大學大四的楊絳與同學孫令銜來到北京,準備借讀清華大學,因此認識了孫令銜的表哥錢鍾書。錢鍾書對楊絳一見鍾情,寫信約她見面。三年後錢鍾書進入「圍城」,但他和自己創造的名言不同,終其一生不曾想從圍城「逃出來」。
做為愛人,楊絳是錢鍾書的初戀。楊絳曾在文章中表示,她喜歡一位英國作家的句子:「我見到她之前,從未想過要結婚;我娶了她十幾年,從未後悔娶她,也沒想過要娶別的女人。」她把這段話告訴錢鍾書,錢回答:「我也一樣。」
做為妻子,錢鍾書創作「圍城」時,楊絳為讓先生專心寫作,要求錢鍾書減少教書時數,她則四處籌錢幫補家計。書成後,錢鍾書在序中寫:「由於楊絳女士不斷的督促,替我擋了許多事,省出時間來,得以錙銖積累地寫完。照例這本書該獻給她。」
做為朋友,楊絳和錢鍾書兩人都愛讀書做學問。兩人的新婚生活在牛津大學展開,每天較勁讀書的數量。一九九七到一九九八兩年之間,楊絳的女兒錢瑗、錢鍾書先後辭世,留下她獨自一人。二○○三年,她以文字梳理傷痛,以九十二歲高齡寫下回憶六十三年家庭生活的「我們仨」。該書原是錢瑗已完成大綱的寫作計畫,楊絳幫女兒完成遺願,文字含蓄節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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