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太平廣記》有個故事這麼寫：一個叫李徵的士人夜裡突然發狂，失蹤整整一年杳無音訊。當監察御史袁傪赴任嶺南途中，遭遇猛虎襲擊，未料猛虎忽作人聲：「異乎哉，幾傷我故人也」，袁傪這才想起聽過這聲音，這老虎正是與他一同進士及第的故舊李徵……。
第一次讀到這個故事覺得好奇怪的哟，人變成老虎很奇怪，聽到老虎躲在草叢中說話，袁傪馬上想到是老朋友的聲音，還聽他吟詩，被老虎拜託照顧妻兒也一口答應更奇怪，他都不會懷疑是騙術嗎?
李徵才情高，弱冠就中了進士，當了官，可他又看不起官場的醜態，辭官回家專心讀書寫詩，無奈家貧又得出來當個小官，眼看當年的同輩今日成了自己的上司，心中鬱悶不樂，終於發狂變形成老虎。
子路、李徵、李陵與蘇武等人物的故事，這些在原典中不是主角的人物，他們的一輩子只是書上的寥寥數語。
日本小說家中島敦在他的代表作《山月記》中，依憑著深厚的漢學基礎，重新詮釋中國歷史與傳說裡的有名氣的小人物，面臨人生重大困境時，突破性某個想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。
〈山月記〉的李徵，〈弟子〉的子路，寫孔子陳蔡絕糧，子路怒沖沖地問老師：「君子亦有窮乎？」這句話說得太白了，太直截了，君子會潦倒成這個鬼樣？這件事也載於《墨子》，週遊列國團七日沒飯吃，孔子還在那邊弦歌不輟，子路罵「君子之無恥若此乎？」
這嗆老師的程度比今日對老師潑珍奶還無禮。中島敦再現了這場景，子路輕易動怒卻也勇於認錯，最後幡然醒悟跟著樂聲執干戚起舞。
〈李陵〉裡的武將李陵非己之誤，只因君王喜怒，卻遭殺身滅族大禍，司馬遷因一時氣忿仗義執言卻遭受宮刑，經歷這無法怨天尤人的巨大創痛後，對命運有了深切體悟，才能寫出史記。使臣蘇武在苦寒北地牧羊十九年，堅決不降匈奴。在〈李陵〉這篇裡中島敦深入描繪他們的內心世界，三人有三種對應評價。
《山月記》這些故事敘述到最後在在提示我們，那些看似穩固堅實毫無破綻的大歷史，實則充滿世事人情。因為歷史就是人的故事，經過他的描寫，這些小人物彷彿也成了你我身旁某個熟悉的身影。
太平洋戰爭期間即英年早逝的作家中島敦，即便作品不多，但他寫我們熟悉的志怪話本，寫李陵蘇武，寫司馬遷，更寫孔子最血性的弟子子路，在歷史小說格體細節處絲絲開展出新的情節規模。
★山月記
作者：中島敦
譯者：韓冰,孫志勇
出版社：群星文化
出版日期：2015/12/04★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