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金帶來她大姊醃漬的鹹鴨蛋,做為午餐的配菜之一。
妳應該還要熬鍋地瓜稀飯來,燕子說:鹹蛋就是要配稀飯。
要求那麼多不給妳吃。
大姊頭的要求更沒水準,她只要吃蛋黃,不要鹹硬的蛋白。
想得美,都要吃蛋黃,蛋白誰人吃。裴姨瞪她:要就拿一半,不然就不要吃。
大姊頭對我提出交換,她只要吃香Q油滑的蛋黃,鹹硬的蛋白歸我。
妳怎敢說這樣厚臉皮的話呢?我才不理會她的臭臉,我是蛋黃蛋白都不吃的。
小時候,早餐不管是吃乾飯或稀飯,常會有鹹鴨蛋做為配菜之一,我媽媽會把鹹鴨蛋切為四等份,確保同時吃到蛋黃蛋白。我總會用湯匙把蛋黃挖走,悄悄把蛋白放進老爹的碗裡,老爹若無其事地吃掉鹹蛋白。媽媽看見會罵:沒規矩,下次不給妳吃了。
我才不喜歡吃鹹蛋呢,我貪圖的只是香Q蛋黃而已。
對鹹蛋深惡痛絕是源自讀國中時,我媽突然跟鄰居熱切沉迷宗教活動,家中事敷衍了事,有次便當居然出現隔夜剩空心菜,沒去殻的鹹蛋,滷海帶,隱忍已久的怒氣瞬間爆發,那個便當我原封不動帶回去,擺在與洪媽媽呱啦呱啦說著隔日神明要觀元神活動媽媽面前,質問她:妳只管拜神查什麼前世因果,白天黑夜都說神明說什麼什麼,不洗衣服,不買菜煮飯,給人吃這種飯菜,神明沒告訴妳這是錯的嗎?我會把便當留給爸爸看,看看妳有多惡劣。
老爹當然大發脾氣責罵媽媽,跟他稱為吃飽沒事幹只管求神問卦的一群閒人。畏懼怕罵的媽媽,自然不再跟去廟裡參與那些活動,若是遇到洪媽媽邀她去聽觀元神談論前世因果,我知道她很想去,但斜眼瞄我,哀怨地:小魚不喜歡我去聽那些,我那敢罵她,她很兇呢,很會跟她爸爸告狀,雖然她爸爸常常罵她,可是很怕她發脾氣,改天小魚不在家,我再跟妳去宮廟拜拜。
後來,若餐桌出現鹹蛋,我們像得了失憶症,決口不提當年便當裡那顆沒去殻的鹹蛋。媽媽無限懷念地說起她的母親,我外婆醃漬的鹹鴨蛋在親戚間享有名聲,蛋黃鹹香還有濃郁的油膏,自家養的鴨生的蛋品質好,紅土是我外公走上兩公里路去挖掘挑回來的,那山坡地紅土種出來的地瓜甜香鬆軟,醃漬出來的鹹鴨蛋當然第一等好吃。
許多食物從我家餐桌消失,都是跟隨人一併離去,我不想試著去複製,只是把它們跟記憶擺放在心的角落。
剛巧這食物出現了,我就把記憶翻出來想一想,曬一曬,再摺疊好擺放回原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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