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小,我就很擅長自責,很怕說出口的話,會不自覺的傷害別人的感受。
所以,對別人的拜託,都不好意思說不。
當學生的時候,常被學藝股長拜託,一起佈置教室後面的佈告欄。遇到特殊的節目像雙十節,光復節,先總統蔣公,國父誕辰紀念日,元旦。學校要求這些慶祝海報,學藝股長又會把我拖下水,幫忙著色,寫相關八股宣導文章,做標語。
這些都是她的事,我卻要犧牲午休(那是我偷看小說的美好時間),假日時間(媽媽忙得不可開交的加工,等我做幫手),跟她在顏料罐,美工刀,保力龍,毛筆墨汁中奮戰。
我若說不,她就淚眼汪汪說:「我們從小學同班到現在,妳不幫我,是要看著我被老師處罰嗎?小魚,拜託啦,最後一次幫我,下次我會找別人幫我。」
下次只要她還是學藝股長,幫忙的還是我。
因為,別人說不,她就算了。我說不,她還是把美勞用具塞在我手裡。難道我講的話是外星語?她聽不懂?
阿靜說:不是聽不懂,是小魚妳太好欺負,太好柪了。
從我來到這個部門當菜鳥開始,沒有挑東西做的權力,更莫名其妙的是,急品全由我負責,別人都回家了,空蕩蕩的職場區裡,只剩我跟頭頂上的那盞日光燈。她們的理由都是要接小孩,回家煮飯(我也要回家煮飯啊)。少騙了,都嘛是窩在麥當勞吃漢堡薯條喝可樂。
我的超時工作,訓練新人,不見得每次都能拿到加班費。年終考核,絕對比給老大送禮撒嬌的人還低一等。別人遲到早退,常請假,不加班,考核拿甲等,我就要當養鴨人家。不敢對誰發脾氣,只能自己生悶氣。
燕子教我下次小林若再把急品推給我,先給她一頓罵,再說:我—不—要。但,不管是以前的老蕭或是小林,我大聲說不,聽在她們耳裡,等同外星語,完全聽不懂。技術員宗豪說我的臉看起來就是,很好欺負的樣子,怎可能不坳我呢?
不好意思拒絕這幾個字,像是寫在我臉上,所以,要買六顆蘋果,變成買十二顆。三顆芭樂,變成五顆。半顆高麗菜,變成買一顆……。連去監理所換行照,莫名其妙用兩百塊買了兩支原子筆。那少女一直拜託幫忙,我的不字就是說的很微弱,買下筆,結果心情很不優。
鑾姊莫名其妙成為某直銷的下線,買了五萬塊的貨,怕她老公從大陸回來會罵,每人幫她銷一樣產品。我除了買洗碗精,還被拜託加買一瓶洗毛躁髮質的洗髮精。什麼嘛,連鑾姊都柪我,枉費我常常掩護她。
常對著鏡子,練習橫眉豎眼兇惡表情,(這時候我就會想起,在書裡讀到胡適說過:世間最可厭惡的事,莫如一張生氣的臉。最下流的事,莫如把生氣的臉擺給旁人看這句來話。)沒用啦,根本沒人要理我,照樣被欺負。想不通,小胖只要橫眉豎眼板起臉說不,急品永遠輪不到她。我在想,除了我的臉不夠兇狠,就是一開始,她們排工作給我,我都不好意思拒絕,被罵,也不像別人霹靂趴啦罵回去,我爭辯了兩句,只會回家哭,超級沒用。
在工作職場上被無理的壓著打,痛只能自己痛,雖說我不想做下流事(擺生氣的臉給人看)。一定要讓她們知道,我不跟妳們計較,妳們也不能把我放在地上踩。我的底限在那裡,妳們要知道,永遠不要來踩我的底限。必要時,我要學會適當反擊,同時做可惡和下流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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